摘要: 文/夏兴政 一阵“嘶——”的声音划破绿道的寂静。 蝉鸣的时候,我正慢跑在南山绿道,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。 在乡下,新麦几乎伴着蝉鸣成熟,风吹麦浪,我们偷偷摘一把麦穗,放进手心揉搓,轻轻吹去麦芒,将新鲜饱满的麦粒放进嘴里咀嚼,白白的浆汁顺着嘴角流下来。不一...
文/夏兴政
一阵“嘶——”的声音划破绿道的寂静。
蝉鸣的时候,我正慢跑在南山绿道,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。
在乡下,新麦几乎伴着蝉鸣成熟,风吹麦浪,我们偷偷摘一把麦穗,放进手心揉搓,轻轻吹去麦芒,将新鲜饱满的麦粒放进嘴里咀嚼,白白的浆汁顺着嘴角流下来。不一会,沾着一些麦麸的黏黏的面筋做成了。我们把它粘在长长的竹竿上,捕蝉去啦!
百丈圩里的杨树上,处处可觅嘶嘶长鸣的蝉,悄悄地靠近,黏黏的面筋一下粘上蝉的翅膀,它只有乖乖地落下,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。有时,我们还可以偷偷拔几根牛尾巴上的毛,细细长长的,做成一个活扣,系在竹竿上套蝉,那必须眼准、手稳、动作轻盈才行。
那个夏日,我去南京参加培训。曲水流觞,环境清幽,身后是郁郁葱葱的灵山,一个年代久远的矿山遗存。每天傍晚,我去山上散步,拾级而上,一路鸟鸣悠悠,虫嘶阵阵。走过半山腰的凉亭,再往上便是一条人烟稀少、曲折蜿蜒、杂草丛生的小径,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杂草,闪过枝枝丫丫的灌木,一路向上攀登。山顶的天空散落着片片鱼鳞状的云,夕阳的余晖从云片的缝隙间透出,灰暗的云片染上了一抹红晕。时而有航班飞过,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,渐渐融入那一抹红晕里。远处的城市灯火渐次闪烁,鳞次栉比的高楼在昏暗里渐渐变得清晰。
下山的时候,忽然,一只蝉映入我的眼帘,我伸手轻轻捏住它,“嘶——”,它翻动着翅膀在我的手指间挣扎。这是一只非常弱小的蝉,长3公分、宽1公分的样子,薄薄的蝉翼竟超出身体一半,在乡下俗称“丁丁雀”。我怜惜地把它放进口袋,带回宿舍。它静静地伏在一只茶杯上,陪我度过了一周的培训。
为了拍摄一部专题片,我抽空约非遗保护人老刘聊聊。
刚从小剧场粉墨登场演出完匆匆赶来的老刘,一边用纸巾擦着脸上的妆痕,一边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,与我闲扯起来。
年近退休的他在乡村文化站一干就是38年,秀山号子、燕子窝山歌、嶂山马灯、蒋乔民间故事,都是他冒着严寒酷暑,钻深山、走圩区,从一个个耄耋老人口中抢救出来的。虽然我和老刘只聊过两次,但一下熟稔起来。他向我述说着这些年挖掘非遗、组建草根文艺队的酸甜苦辣。我热切地感受着他对乡土文化的执着,这些年,老刘带着一群大妈大爷吹拉弹唱,屡有编排的节目在省市获奖,成为一方草根名人。可我知道他家境困窘,儿子生活不能自理,妻子也患病,整个家靠他一人支撑,不管在外如何忙碌,回到家还得照料妻儿的起居。
我问他怎么坚持下来的,他有些激动地说,这么些年一遍遍地走进山沟沟,寻访那些尚存人世的老人,聆听年岁久远的山歌、号子,还有一个个鲜活的民间故事,如果不是热爱、痴迷,可能早就放弃了。每当看到那些头发花白、牙齿掉光的老人,就觉着有一种责任支撑着,他不做这些,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就失传了。
“还有剩下的老人吗?”我问他。“剩下不多了,”他有些惋惜,“会讲民间故事的,老蒋乔只剩下10多个八九十岁的老人,一刻都不能等了。”我俩陷入了沉思,空气变得凝重起来。
“嘶——”一声蝉鸣从窗外浓密的树缝间传来,打破了这片静默。望着瘦瘦矮矮的老刘,真像一只餐风饮露、孤独长鸣的蝉啊,我想,在这个追名逐利的滚滚红尘中,有多少像老刘这样默默坚守在乡土文化阵地上的人呢?
一阵秋雨一阵凉,雨后的南山更加清幽凉爽。我又一次走进山里,贪婪地呼吸着清凉凉的空气。很少听到蝉鸣了,路旁灌木丛间星星点点地开着火红、深蓝色的牵牛花,绽放着夏末最后的精彩。忽见几株树干上,沾着几只蝉蜕,棕褐色的壳在秋风里轻轻地摇曳。我不由怀念起初夏时光,那些孤独寂寞的蝉儿从黑暗的泥土里钻出来,慢慢爬上树干,褪去笨笨的壳,华丽变身,飞上枝头,“嘶——”,一声长鸣,夏天到了。